青年将公文包丢到旁边，他张开双臂，如多年不见的老友那样扑向对方，想要给男人一个热情的拥抱，若非面无表情就真的很完美了。

    可男人却头皮发麻。

    歌梁的手臂与身体正面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利刃，那形同某种野兽的血盆大口，抑或是噩梦中才能见到的怪物。歌梁的爆发力并不如男人，确切来说，他的身体全面弱于对方，但这“弱”尚未达到足以拉开距离，达成绝对优势的地步。

    上一次交锋也是男人主动退却，原因很简单，就算他能空手掰弯刀子，男人也不想把自己的手掌按进刀山之中，这完全是两种概念。

    从青铜器时代开始，刃物就代替钝器逐渐成为人们的主力武器，因为青铜不似红铜那般柔软，有着良好的硬度，足以支撑战争，带来军备革新。

    如果说男人给人的恐惧是对强力个体的恐惧，是“生物”的恐惧，那么歌梁给人的恐惧就是对尖锐和锋利的恐惧，是“武器”的恐惧。

    世界各地步入青铜时代的具体年份略有不同，差距可以千年计算。震旦已知最古老的青铜器是一柄距今五千年的单刃青铜刀，这意味着金属刃物至少也发展了五千年，可这五千年来，“刀”的根本形制却始终没有改变，即“单侧开刃的长型锐器”。

    进化至今、甚至在男人的生命中仍旧有所进展的“崭新的恐惧”，和沉积了5000年历史，被时光锻打而出的“古老的恐惧”于此交锋。究竟是一刻不曾停歇改变的生物更加强大？还是走在传承道路上，朝着目标坚定前进的武器更加强大？

    答案是武器！

    男人完全没有和歌梁正面交锋的意愿，那黑铁匕首是尖牙、是利爪、是蓑鱼的棘刺，人不该让它触碰到自己，更不该主动去触碰它们。刃物的长度已经远远超出任何靴底的厚度，他甚至没法无伤踢开歌梁，男人或许能以手掌报废为代价伤害到敌人——可这难道有哪怕半点好处吗？鬼知道那刀子上是否有肉眼无法辨别的恶毒机关！

    他的力量是为了蹂躏弱者，而不是为了战胜强者。

    所以当力量不足时，男人的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他拼命躲过那致命拥抱，刀刃密布的血盆大口在他身旁合拢，利齿与利齿彼此咬合，发出令人大脑颤抖的金属摩擦声。男人利用肌肉带来的优秀爆发力如真正的猎豹那般疾驰而去，只给同伙留下一句冷漠的指令：

    “你们拖住他们！”

    “老大！现在不是我们拖住他们，而是他们要打爆我们啊！”

    懂哥苦着脸缩在后方大声回应，谁能想到这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小秘书身体里竟然潜藏着暴龙的力量？她甚至能一棍子砸爆试验台！这力量大概得上吨了吧！这真的合理吗？那是哪来的氪星混血儿不成？！

    歌梁不曾理会喽啰，向着男人径直追击而去，喽啰们也不敢阻拦他，歌梁此时浑身利刃，仿佛从三流恐怖片中走出的劣质恶鬼，喽啰们避之不及，没人想要触他霉头。

    歌梁没有男人那般强健的体魄，但他有足以弥补体魄不足的技术。青年以一种前腿尚未落地后腿便以抬起，近似于“跃”的步伐紧跟在男人身后，他看着男人撞开休息室大门，从桌子上抓起由青灰甲壳合拢而成的球体将其展开，露出其下的暗色血肉与骨质利刺。

    青年仍旧面无表情，可他却辨认出了那究竟是什么。

    俱乐部的生物装甲诱变器？

    男人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歌梁来得实在太快，让他完全没有思考时间。目标转动眼珠看向歌梁，下定决心将那鼠妇形状的东西扣向脖颈后侧。

    力量不足的话——

    得到更强的力量不就好了吗？

    骨针深入血肉，甲壳蜷缩成护颈，几乎是瞬间，与诱变器同色的青灰甲壳就在男人体表开始蔓延，将皮肤取而代之。它们迅速包裹住男人全身，在关节等需要活动的位置则以褐色韧皮取而代之，遮掩面部五官，哪怕双眼都被透明几丁质所覆盖。

    这外骨骼甲壳呈现出贴合身体的流线型，可其头颅上方却生长出形似鲨鱼背鳍的锐利甲壳，足有二十公分，在鳍壳左右与手臂外侧则有成排的骨质棘刺，狰狞模样配合着庞大身躯，带来更加强烈的压迫感。

    异型身躯同样为男人带来了充足的自信，他随手扯掉身上被甲壳涨裂的破烂西装，活动脖颈，看向双手，甚至不再急着战胜歌梁。

    “我感觉……非常好！这份力量物有所值！不枉我花费大价钱搞来这个！”

    “享受好了吗？”

    歌梁站在休息室门前，没有进入其中。他冷漠地凝视着那青灰人形，伸手入怀。

    “哭喊过了吗？”

    “哭喊？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如果你没瞎的话，应该看得出来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你最好提前痛哭流涕。”

    歌梁不曾在意敌人的挑衅，他语气平缓地自说自话，仿佛在描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因为接下来，你就连呜咽的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