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那些私药贩子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可这“安心”似乎不仅仅是因为终于能给歌梁答复，还混杂着别的什么。

    歌梁将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多数情况下人类的情绪其实远不如自己认知的那样难以捉摸，它更像是一套反馈机制，只要收集足够充分的数据并建立具体模型，没有心的机器人也能读懂它，虽说总会有例外存在。

    而这些私药贩子的反应并不属于例外，歌梁的瞳孔悄然扩张，无情挤压虹膜所占比例好吸收更多的光，在物理意义上增强视力，让眼球的主人能看得更广阔、更清晰。

    所以歌梁看到——他们对于面见领导者这件事颇有些抗拒。

    原因为何？

    伴随着目标现身，那个答案不言而喻。

    足有217公分高的男人向着歌梁走来，他浑身肌肉虬结甚至远甚于先前那位艾克佐迪亚，即便隔着衣物也清晰可见，原本平凡老实的容貌也因发达的咬合肌而凶悍起来，黑色西装与无框眼镜完全没法冲淡其气质。

    他只是向前行走就会给直面他的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压迫感与歌梁通过语言调动情绪带来的心理压力不同，更接近生物的原始本能。就像动物们在遇到危机时会竭力张牙舞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庞大那样，“巨大”等于“强力”这套公式无比直观，哪怕今日也不过时，仍旧潜藏于人类心中。

    这是源自身体的恐惧。

    他只是匀速行走，可由于其身高腿长，实际速度远比感觉上的要更快，懂哥必须要小跑才能跟上男人。

    懂哥本人对“吕自明”提出的合作意向颇为心动，想要尽可能劝诫老大答应，又担心自己触怒对方，只好在男人身后对歌梁使眼色，希望他能用先前展露出的好口才说服老大。

    财帛动人心。

    男人在歌梁面前一米处站定，这个距离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歌梁，那蒲扇大小的手掌看起来甚至能够轻松捏爆他的脑袋，但歌梁知道不会如此。

    除去他能够闪躲以外，目标的实际身体能力也未必有黑暗小法师强。那只是变异球蛋白催化而成的身体，并未经过超凡特性优化，与壮汉相比重量而不重质。

    他头颅微仰，面对目标仍旧露出笑容，夷然不惧地与之四目相对，展现出优秀的职业水准。

    “您好，您就是研发七星祈壤液的人？我是吕——”“不用了，我之前已经听过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像是坠至深谷的巨岩。他不怎么客气地打断歌梁，转动眼球来回审视着这位主动上门的不速之客，因充满肌肉而导致棱角分明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

    “你画的饼很大很香，但是没有提到任何具体条款，我无法信任这样的空头支票。”

    “因为他们无法做主，真正重要的合约肯定要由能做主的人彼此商谈，您说呢？”

    “我掌握着药品的源头，没有我绝对制造不出药剂，我能够做主，你能代表那宣和公司吗？”

    “我只能代表我个人，但我是公司重要的一分子，而我能全权代表我自己，这个答复您觉得如何？”

    在这近乎僵持的场景中，二人身上的黑白西装恰巧突出其对立性，沉默之下似有危机无声蔓延，除去当事人以外的旁观者们都不禁心跳加速，跟着担忧起来，重虹拎着提包的手紧了又紧，还是不敢擅自开战，选择等待歌梁指示。

    “……哼。”

    终于，一方率先打破沉默、男人微微合拢眼帘，发出意味不明的鼻音，随后错开身子，抬手示意。

    “请吧，吕先生，我们去休息室详谈。”

    “感谢您的认可。”

    歌梁对他礼貌颔首，沿着对方手臂伸展的方向走去，与对方错身而过，似乎毫无戒心。

    而在歌梁看不到的后方，那条原本平放的手臂高高举起，掌部阴影恰巧延伸至青年头颅上方。

    手臂落下——并没有。

    那一瞬间，歌梁与男人同时向后退去，谁的攻击都未能得手。

    由于男人的高大身躯进行遮掩，旁观者未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两人像快速倒放似的突然后退，而男人后退得甚至要更远一些。

    “呼……”

    男人轻吐一口气，磐石般面孔上首次展露出惊疑不定。肌肉带来的爆发力让他躲过了歌梁的突袭，而面前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和你一样的东西。”

    歌梁转身看向对方，在此期间，从他身体背面延伸出的那些长短不一的黑色刀刃逐渐隐没。青年收起了营业用笑容，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

    “重虹，动手。”

    和满心疑惑，搞不懂现状的私药贩子们不同，重虹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她从背包中抽出一道哑光黑影，多节且分段的黑影在此过程中自动接合成长棍，并未弹出枪刃——就算违法乱纪，他们毕竟也是普通人，学会对普通人总是要更宽容些。

    重虹抬手便是一棍捣飞距离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