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他突然就晃到我眼前了，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没有突然，他看着只是在全身放松地缓缓踱步，其实那是肢体语言给你带来的错觉，真正的行动速度非常快。他很擅长这种步伐，能够欺骗视觉，迷惑大脑，包括向前迈步身体后退这种都极其常见，枪口甚至无法瞄准他，永远只能做出错误的预判。”

    “原来如此……等等，你不是下去了吗？”

    重虹先是若有所思地缓缓颔首，随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看向声源。歌梁此时正站在床边，和他先前的位置完全一致。

    青年对此无动于衷：“是下去了，可信号接入后就回来了。”

    仔细想想，歌梁走路向来没有声音，那显然是走给她听，自己也真配合，竖着耳朵听脚步声，把钩咬得死死的。

    重虹不禁幻想起青年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驻足片刻后又面无表情地走回来——而这和真正的场景可能相差无几——女子无奈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非要在旁边看着？虽然老人家和同事们成天瞎起哄，但我想你并没有喜欢上我吧。”

    “没有，只是在你习惯之前，醒来时旁边能看到别人会好很多，至少其他成员是这么说的。”

    “习惯什么？”

    “死。”

    为方便入眠阁楼上没有开灯，歌梁伫立于黑暗中，仪器散发出的白光打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整体气氛颇为阴森可怖。尤其是他吐出那个字的时候，重虹并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有点被吓到。

    女子又轻抚脖颈，明白了歌梁的含义。

    “你是说，在训练中的失败。”

    “没错。Anymus系统成熟，不会出现‘大脑误以为自身死亡导致使用者死亡’这种状况出现，但仍旧是感官真实的沉浸式体验。眯眯眼最喜欢心脏、咽喉和脑干这三个地方，挑战模式的敌人会与你面对面，而他称得上是位绅士，所以你被袖剑刺穿了咽喉，没错吧？”

    “是的……”

    重虹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她摩挲喉咙，反复确认那里没有贯穿伤存在。刚才那场胜负和她经历过的所有战斗都不同，重虹甚至不知道这能否算是“战斗”，如果说过去的战斗是见招拆招以力相搏，那么刚才就是……“唰！你死了！”

    然后就真的死了。

    不讲道理的突兀死亡让重虹在迷茫之余心生恐惧，这比她预想中最过分的实力差距还要夸张。以往被打败之后她都会想要战胜敌人，这是与生俱来的傲骨与坚韧，但这次，她甚至想不到要如何对抗陆博岩。

    那像是人形天灾，抑或白衣的死神。

    歌梁突然微弯下腰，左手握着手腕拉开她的手臂，右手食中二指在其皮肤表面用力一抹，随后举到她面前。

    “看，没有血，也没有伤口，你还活着，那只是模拟出的信号。你甚至可以把它当成游戏，那只是为了磨练战斗技巧，虚拟的恐惧留在虚拟的世界中就够了，它们不该真的影响到你。”

    “哦、哦……”

    不属于自己的粗糙热量在脖颈上稍纵即逝，让重虹怔愣当场，目光在歌梁的右手和脸庞间来回转动。当她眼中的木然逐渐被古怪替换时，歌梁已经干脆利落地松开左手，直起腰来。

    “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如果你明白自己的受创极限、什么程度的损伤不影响战力，以及如何才能最快最好的击杀敌人时，战斗也只是训练的复刻罢了。无论虚拟还是现实，获得的经验都不会改变，老兵与新兵的区别正在于此。”

    “可之前要是有敌人来袭，没经过训练的我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有我。”

    纵然冰冷如机械，似乎不近人情，可这个男人也的确能够给人相当程度的安全感。

    “以及，如果你要把战胜陆博岩定为目标的话，使用我的故事模式。虽然可能会导致战斗风格改变、脑海中充塞我的记忆等副作用，自我认知不够坚定的人还会分不清自己是谁，但还是能更了解他，有效提高胜率。”

    重虹斟酌片刻，强烈的胜负心在宛如天堑的差距前首次学会“等待”。

    “谢谢，这就算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武艺，等我足够强大后再考虑挑战他吧。话说回来，歌梁你不介意别人翻看你的记忆吗？”

    “我没有任何需要掩藏的过往，而且Anymus也并非将记忆完全复制，它只能检索到某些关键节点，时间跨度或许相当巨大，诸如日常生活锻炼之类的琐事完全不会展现。据陆博岩所讲它最初是被用作提取关键人物的先祖情报，可由于这个特性，学会只是将它拿来培养战士。”

    “怪不得，原来故事只有大纲啊。”

    “你可以这么理解。继续训练吧，我先下去了。”

    “等等，”重虹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青年，哭笑不得：“反正你一会儿还是要绕回来，是吧？”

    “没错。”

    “那就别折腾了，我尽量忽视你。”

    反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