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小姐！这里这里！”

    这座城市中年轻人稀少，小刘那样肯留下的并不多，石居连锁酒店的雇员也大多是初老年纪，他们看歌梁与重虹就像是看自己的子侄辈——毕竟歌梁的外表要落后于实际年龄。

    而这个年纪的人们，对小辈们的婚恋状况同样有着浓厚的八卦心理。

    重虹顿感不妙，雇员们的表情和昨天的爷爷奶奶们别无二致，但职场新人扭头就走同样出局，她只好尽可能缓慢地拿取餐点，然后硬着头皮蹭到桌旁落座。

    “小虹啊，你跟歌梁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那孩子严防死守，口风那叫一个紧，你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还有对象。”

    “就是，通过朋友偶然认识的，有段时间了。”

    他们当然看出了重虹的紧张和迟疑，因为他们询问自家小辈时也能见到相同的表情，于是一位身材敦实的大妈不禁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背。

    “哎呀，这孩子，大家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可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别熟悉对方的样子，发生什么了吗？”

    重虹并不擅长撒谎，她的生活环境不需要她锻炼谎言，所以回答也格外僵硬。

    “也没发生什么，就是，之前……只能得知彼此的信息，昨天才是第一次实际见面。”

    “哦，异地网恋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大，都不怕上当！我儿子也总出去见网友。”

    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些人非但接受了她的说法，甚至还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将剧情自发补完。重虹怔愣片刻，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擅撒谎，但只是像应声虫那样附和两句却没什么问题。

    “没错，就是这样。”

    “那你可是捡到宝了，小歌性格又好又没有坏心眼，还不乱花钱。虽说长得不能说多好看吧，但男人也不用那么好看，太好看了还不放心呢，而且人家脸嫩啊！这个可难得。我之前想撮合他和侄女没成功，有点遗憾。”

    事实上重虹也没谈过恋爱，她和歌梁一样，过去十几年时间里大多数时候都和同性朋友混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作何反应，只是机械地放空大脑，赔笑点头。她现在已经不再思考“传出去会被手撕”这件事，反而想要回总部去手撕把这麻烦事丢给她的密友。

    你欠我个大人情，死丫头。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总揪着人家聊这些话题，没看年轻人害羞吗？吃饱了赶紧上班。”

    张援朝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向众人，而职工们并不多么惧怕这位老板，而是笑着回应：

    “经理你这说的，我们上班不也没啥活干，还没到老大哥老大姐们过来的时候呢。”

    “老小子，拿工资还想不干活？去去去，赶紧的！”

    人们就像被驱赶的鸽群那样四散离去，张援朝转而坐在重虹面前，露出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老家伙们每天事情不多，实在是太闲了，我会说他们的。你们也不用理会，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我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交往得都太快了点。”

    “可能是因为我们这代生活节奏快，生活压力大，都想疏解压力吧。”

    张援朝咬了口包子，嚼嚼咽下，满脸无所谓。

    “是吗？真复杂。哼，可惜啊，我没谈过恋爱。”

    “唉？张叔您……”

    “我二十郎当岁的时候捡了个小崽子，干脆就自己养起来了。我们那个年代正巧思想解放，妇女能顶半边天，我长得是还不错，可家里也不算特别富裕，还要带个拖油瓶，又不像现在帅能当饭吃，哪家姑娘都不乐意嫁给我。”

    考虑到张援朝年轻时的样子，他的个人条件应当远胜于歌梁，所以重虹才会对此感到迷惑不解：“可您既然在为学会工作，又怎么会在资产上捉襟见肘？”

    “嗨，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给学会打工的嘛。反正我们爷俩相依为命照样过得挺好，单身到现在也懒得再去考虑这些个麻烦事。我家小子也长成了非常令我骄傲的棒小伙，能给我养老送终。”

    提及自己的儿子，男人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与自豪，他伸手进衬衫里扯出项链，像是每一个平凡的父亲那样洋洋得意地展示着孩子送来的小礼物。

    那纤细黑绳上缀着块近似于圆的不规则扁平琥珀，琥珀呈现出惊人的透明感，并非淡黄而是无色，约有拇指甲盖大小，其中封存着鲜红的液滴。

    “看，我儿子给我的，里面是他的一滴血。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的血仍旧会伴随着我，他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张援朝将项链塞回衣领之中，注意到重虹正若有所思，于是开口询问：

    “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歌梁的也一样，我相当了解这小子，他加入学会后的事情都知道。”

    “加入学会后”，就是说张叔不知道她……

    这无关紧要的渺小念头一闪而逝，旋即被更浓烈的疑惑所掩盖，重虹斟酌片刻，在谨慎措辞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