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梁到底还是没有动张援朝的账号，将手机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

    “下不为例，张叔。”

    “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张援朝连忙将自己的宝贝手机抱在怀里，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毫无年长者的威严。

    歌梁对此见怪不怪，张援朝也不在乎新人旁观自己丑态。他本就无意摆什么长辈架子，更何况搭档还是歌梁这可怕的工作机器，既然已经有人负责铁面无情了，那就总得有人负责炒热气氛，红脸白脸的组合经久不衰。

    歌梁对此亦是见怪不怪，他其实很尊敬张援朝，或者他觉得自己应该会这么想……但“怎么想”和“怎么做”之间，并没有太多必然联系。

    青年无视可怜巴巴的中年男人，转头看向重虹。

    “今天先到这里，如果你要以工作人员身份加入酒店，那么明天我会带着你熟悉这里的工作——正如先前所言，清闲又简单，对老人家们说说好话就够了。”

    重虹不禁一愣：“哎？可我才刚来没多久……”

    “今天不算正式入职，只是让你初步了解哨站现状。你远道而来，理应得到休息，准备万全方能更好的工作。”“重虹别理他，歌梁这小子压根就没有情商，完全不懂得上进是什么意思，跟工厂车床没啥区别，有工作就做，没有就歇，属实工具人。”

    张援朝的意见和歌梁完全相反，他横了年轻人一眼，随手指向上方。

    “一楼员工区有女员工更衣室，要是不累的话你先换上衣服熟悉熟悉工作，既然以后要和这小子搭档，那就在他手底下做事吧。你放心，只是表象，你们实际上是平级的。”

    重虹当然知道这个“平级”同样也是表象，理论上来说学会人员如果转入战斗岗位，身份卡都会从常规的级权限提至B级，文员权限往往随搭档等级提升而提升，毕竟要帮助处理相应工作。但如歌梁这般的高级资深人员极有可能掌握着A级权限，久经战阵的老兵在学会内部同样是稀缺人力资源，驻守地点的偏僻并不意味着这对组合正在承受职场霸凌，软弱可欺——

    恰恰相反，这两人从势力范围的意义上来看可谓是在“戍边”，在真正的战力仅有歌梁一人的情况下，学会长久不曾提供增员的冷落行为直接说明了他们究竟有多么受到信任，无论是实力还是忠诚。

    这也能解释为何张援朝可以被托付他人的身份卡。

    “好的，请问换好衣服之后是回到这里报道吗？”

    “嗨，我们这小地方山高皇帝远，没那么多规矩，你在大堂等着就好，回头让歌梁去找你。”

    张援朝和颜悦色地目送重虹离去，随后便将目光转移到歌梁身上，逐渐险恶起来。

    “歌梁啊，你坐下，叔跟你唠唠心里话。”

    他拖来两张备用椅，露出刀刃乱飞的笑容。歌梁则轻轻颔首，当仁不让地坐下。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张叔。”

    “哦？”张援朝眼睛一亮，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

    “那咱俩要不要找张纸各自写下自己想说的话，然后同时亮给对方……好我知道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

    “我对您的复古烂梗没有任何不满。”

    “你对它的描述就已经解释一切了！你真的信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信。”

    歌梁的目光平静依旧，他并未撒谎，青年对生活中绝大多数事物的感觉都是“没有感觉”，那些具有主观色彩的描述都是他按照过去的性格推测而出。

    共事多年，张援朝自然也清楚这点，中年男人轻声叹息，抬起手来，用力按住歌梁的肩膀，与其四目相对，目光认真。

    “歌梁，你信任叔吗？”

    “自然。”

    对歌梁而言，“信任与否”就是“会不会听从对方的指示”。

    “叔也信任你，叔知道现在这个不是你应有的模样，你少年时期的事件让真正的你被封锁起来，只能窥得一鳞半爪，但我清楚，你绝对是个好小伙子。”

    “你跟我家娃子差不多大，看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实在是不忍心。所以听我一句劝，歌梁，这么多年我从没对你指手画脚什么，就这件事，你能听叔的吗？”

    “听过再作打算。”

    张援朝无奈地松开双手，从衣兜里翻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雾，绽开苦笑。

    “倒是你的风格。”

    “歌梁，谈个恋爱吧。”

    “为何？”

    张援朝比家人都要更了解自己，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中年男人也绝对是在思考后才提出这个建议。歌梁清楚自己比“正常人”缺少很多东西，在战斗以外的思考未必足够全面，因而没有即刻否决，等待进一步解释。

    “你看看你，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真就在越了解你的人面前越像机器人啊？你别小瞧了爱情，这玩意真能让人让人焕发活力，获得生命的色彩。”

    他摘下嘴角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