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是真的呆住了。

    那座独一无二的巨大墓碑，维恩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那周围是城镇的废墟，下面错落地插着无数刀剑武器。

    城镇废墟早就有了。

    米霍克自己也承认是不久前才到这里的。

    他建立了这么大一座十字架墓碑，是为整座人类灭亡的岛祭奠？

    “天龙人……畏惧他们的人很多。”

    米霍克慢慢抬起手中的酒杯，注视着其中殷红如血的酒液：

    “我见过不止一个无法无天，胆敢对其拳脚相向的家伙。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自己的喜恶，单纯地讨厌天龙人。

    “但真正无视‘世界贵族’这个制度，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击杀一位天龙人的，我只见过你这一个。”

    他金色的鹰瞳转移到了面上还带着惊愕的维恩身上，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你……似乎，根本就没有认可过‘世界贵族’这个阶级。”

    维恩不得不叹服米霍克的目光之精准。

    九百年来，“世界贵族”的概念已经深刻烙印在了这片大海上。

    哪怕是最无法无天的海贼，最桀骜不驯的强者，从出生起，就已经被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即便像龙这样的觉醒者，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即便革命者们的思想觉悟再高，真正面对天龙人的时候，还是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

    这在香波地群岛的时候，玛德法克圣面对致命威胁，居然完全不会怕，是一个道理。

    简单来说，三观定型。

    他们所有的改变都是基于同一个认知——

    “世界贵族”天龙人，是特权阶级，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可以讨厌天龙人，可以反对天龙人，但再怎么样，都无法摆脱潜意识中“阶级不同”的认知。

    但对于维恩来说，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认知。

    身为穿越者，他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的身份不如天龙人。

    甚至正相反。

    干掉天龙人，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只有时机合不合适。

    “呵，看来，有机会我要和这位革命家龙，好好聊聊。”

    米霍克的思想高度这么高，维恩都快要怀疑他也是革命军的人了：

    “红土大陆之上，肮脏污秽不堪入目。

    “你们这样的强者，难道从没想过，如果没有天龙人，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呵呵呵……要打破规则吗，这可不是单靠力量能做到的。”

    米霍克并没有直接回答维恩的问题：

    “迷信力量的家伙，都淹没在历史中了。

    “在这片大海上，最可怕的力量，不是强大的能力，或者炫丽的招式。

    “将各种各样，完全不同的人吸引到身边，与你共同战斗——

    “拥有这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诸多看起来绝非人力能够完成的事情。”

    维恩抿了抿嘴唇，郑重点头。

    这也是米霍克未来在战争的战场上，对路飞的评价。

    那么现在，他是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吗？

    这位世界第一大剑豪，看不惯天龙人是理所应当的。

    但他这话的意思，就相当于回答了维恩之前的问题。

    可米霍克无疑不可能有维恩这样的先天认知。

    促使他作出这种改变的事情，是什么？

    维恩一愣，猛地转头，再次看向窗外那巨大的十字墓碑。

    “那是……”

    “衣冠冢。”

    米霍克的目光又转到了，那静静地躺在刀架上的世界第一黑刀·夜之上。

    锋锐的鹰眸，罕见地不那么具备攻击性。

    “只是象征性的，里面没东西。”

    “……”

    维恩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

    就像喝了一整杯红酒。

    巨大的衣冠冢、形象明显是参照了那黑刀·夜的十字架墓碑、米霍克的异常表现、他曾经“海军猎人”的身份……

    维恩所知的，他在战争对路飞的态度、以及七武海取消之后同意建立“十字公会”悬赏海军……

    还有他的思想高度、对天龙人和世界政府的态度。

    【夜的长度和大小的确和米霍克的身材严重不符，如果……

    【但他为什么接受七武海的邀请？！】

    “走吧，你现在应该还在逃亡。”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米霍克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你不会还想在这里住一晚上再出发吧？”

    “……当然不。”

    维恩深吸一口气，面上重新挂上了微笑。

    不管米霍克的过去是怎样的，与现在的自己都没有关系。

    “那个，我出来得比较匆忙，没带钱，可以先赊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