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明年的除夕，还会不会和今夜一样温柔。

    不知道，明年的礼花，还为谁盛放为谁红。

    是不是，在最后的时刻，每个人都会这样留恋，这样不舍？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进来的是那个孤独的把他当作儿子的有点老年痴呆的可怜老人。

    他一进屋，便将一个大大的保温杯放到桌上，并一把抱住陆逸尘，叫道：

    “儿子，我想死你了！那些护士真坏，说什么都不让我来找你，我再也不想回那里去了！她们都不是好人！”

    见陆逸尘没有任何反应，老人忽然松开手，直视着他，紧张而认真地问：“儿子，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见到我？”

    “你这样偷偷跑出来可不好。”

    “可我见不到你，我想你啊！儿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没有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那里有医生护士照顾你，不好吗？我不能总在医院里，是不是？”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着你！”老人撅着嘴，象孩子一样任性，弄得陆逸尘啼笑皆非，只有无奈地哄着他，道：

    “好，你想怎样随你吧。”

    “好啊，好啊！”老人开心地笑了起来，重又抱住陆逸尘，可是他忽然看到陆逸尘身上的血迹，不由得又紧张起来，问：“儿子，你怎么了？身上这么多血？”

    “不要紧，是不小心染到的。”

    “你的嘴唇全破了。”

    “没关系，只是破了一点点。”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把心放到了肚里，“儿子，你饿了没有？你还没吃饭吧？”

    陆逸尘笑着点了点头，其实，胰腺发生病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他根本不可能吃东西，不过，见到老人那么开心，他不期然地，也感染上了那份开心，那望向老人的目光里都是说不尽的温柔。

    “你猜猜爸爸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是什么？”

    “八宝粥，这是你最爱吃的。打开来看看，还很热呢。”

    陆逸尘将杯盖打开，果然溢出诱人的香气。

    “真香啊！”

    “是吧？快吃吧！凉了就没这么香了。”

    “好。”陆逸尘爽快地应允着，“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反正这么多，我们一起吃也吃不了。”老人搓着手，兴奋地说着。

    “要不要我再拿个碗来？”

    “不用了。何必费事呢，这样就好。”老人说着，拿过陆逸尘手中的汤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倒不知道这八宝粥是给谁准备的了。

    “儿子，你这里有没有酒？”

    这老人还真是永远没有满足！看着那孩子似的天真的笑容，陆逸尘的心中也泛起暖暖的柔波。

    “你有心脏病，不能喝酒。”

    “你啊，哪点都好，就是这点叫人头疼！不要总拿大夫的口吻和我说话。”

    “你是病人嘛。”

    “这里又不是医院！”

    “那我也要为你的健康负责啊。”

    “好，我知道你疼我，我知道你孝顺。”老人习惯性地一把将他抱住，用那枯瘦的手臂紧紧将他搂在怀中，陆逸尘几乎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他想不到老人那快要枯竭的生命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他紧贴着老人的胸口，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老人那“砰砰”的心跳，那节奏是如此美妙，他几乎觉察不到这是一颗病患的心脏。他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中许下一个诺言：“趁我现在还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来延长你的寿命，让你见到明年的烟花比今年更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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