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虹闻言不禁看向猎豹，再看向歌梁，猎豹这番关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言论与某人那“不懂恐惧之人亦不可称之勇敢”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起初有些怀疑猎豹和自己一样，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歌梁的影响，毕竟歌梁和猎豹交流的次数远比和自己交流的更多。

    可仔细想来，青年从不会对猎豹灌输个人想法，反倒是自己因为有“任务”在身总需要拿话去套他过往，试图从那片死海中捞出属于歌梁“自己”的零星碎片，要更了解他作为人、或者说曾经为人的那面。

    只能说，这两人在某些方面可能意外地合得来。

    不过歌梁跟谁都能合得来就是了。

    重虹没有加入对话，而是享受夜色的同时旁观他们互动。在刚刚抵达这座小城的时候，她也为这里的落后与破败而感到惊讶，她印象中相当普通的建筑在这足以成为地标性建筑，而她认为现在已经见不到的东西在这里却是崭新的，一座仿佛时光错乱的小小老城。

    她很快就学会了享受这里缓慢悠哉的生活，也接受自己所知甚少这个事实。她很喜欢这里，却也不至于天真到认为这是什么好事——理所当然，连年轻人都罕见的城市不会有未来。

    等到自己年纪大了，倒是可以来这养老。

    歌梁还在鼓励猎豹，以他的角度来看那应当并非什么“鼓励”，而是事实。这倒是没错，以猎豹的赖皮能力就算是自己也不好应对，毕竟只要被飞刀击中就会必败，完全无伤要求太高。他应当是在Anymus里被歌梁打怕了，失了锐气，毕竟本来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不像自己习武至今，已将争斗化为常态。

    于是重虹摇摇头，扯了扯歌梁的手臂。

    “你现在夸他他也听不进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完全没有‘士气’属性，拿到任务就必定完成的。”

    歌梁转过头来：“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看你总是对争斗兴致勃勃。”

    女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我是性格使然，从小就不服输，否则也不会去练武。强身健体只是顺应时代的宣传口号，说到底习武之人有谁是不想赢的？猎豹现在这个状况类似于刚上实战就被暴打到失去信心，想要重拾自信很简单，只要让他赢下去就好。”

    “可我们没法控制俱乐部的袭击……若是这次让你留下，带上猎豹就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你竟然怀疑我的实力。”

    “抱歉，以后不会了。”

    即便单纯作为一介武人，重虹的武艺也已至炉火纯青，配合装备的确能够保证胜利。

    不过歌梁更在意别的问题。

    “你杀过人吗？或者说，能对明显是同族的‘人类’下死手吗？”

    “大概，没杀过……吧？”

    重虹使用的副词、语气词、音调和那个可疑的长音都在指向某个可怕的事实，让猎豹投来悚然的目光。

    “看什么看，你也杀了蛞蝓！”

    女子没好气地回以白眼。

    “我会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大家交流武术的时候也不清楚被抬走的那个最后到底是怎么样了……现在许多人练的那东西只能被称为武术体操，甚至很多所谓的传武传人都没和别人动过手，打起来费拉不堪。总有武者受不了现状，悄悄搞个聚会，有钱人弄个地下格斗场什么的切磋锻炼，继承优良传统。”

    “而武术这东西歌梁最清楚不过，虽说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吧，但本来就是为了真打，所以上手以后也不会考虑那么多。男女比例差不多六四开，比想象中要高不少，而且不会因为性别差异束手束脚，虽说为免尴尬，主要还是同性对战。”

    “我就从没被安排过异性敌人，十有八九是我哥暗中作梗，现在又不可能回去接着打了，毕竟拿改造过的身体去战斗就像是斗蛐蛐时放假面骑士下去一样卑鄙，挺遗憾的……”

    重虹叹了口气，指向自己的脸庞：

    “我的鼻梁都被人打断过三次以上，骨折什么的更是常态，要不是现代医学发达，早就毁容了。”

    猎豹瞪大眼睛：“这么凶残？！会不会是她们嫉妒你，专门朝着脸打啊？”

    “我不否认这种可能。大家基本都是纯粹的武人，不过总有些弱智想要借机‘打出名头’、‘找几个垫脚石’什么的，我会觉醒拒亡症也是因为遇到了用能力作弊的拒亡者，她最后被我摸清套路，预判位置后用大枪豁开半个脖子，但我失去意识前看到她是被人抬下去而非当场暴毙，所以，应该，可能，大概，没死吧？”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死定了吗！”

    “不知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没亲眼看见她咽气，顶多算是死与不死的叠加态，无法断言！不能犯想当然耳的错误！”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

    “说起来，”平视前方的重虹突然转头看向猎豹，使用着和歌梁完全一致的面无表情，向年轻人投去冷漠的目光，“那人的能力和你很像，都是高速移动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