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歌梁不假思索地反驳，“我有记忆。”

    “你之前不是认为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并不相同吗？”

    “的确并不相同，但或许相等。”

    重虹不由得多看了歌梁几眼，她非常确信这行尸走肉在不知不觉间有所改变，这改变断然不可能源于自己，她和歌梁相处时就像是在与机器共事，而张叔这么多年下来，要有改变早就有了。

    也就是说……

    “猎豹？”

    歌梁不曾否认：“他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产生了一点怀疑，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希冀。虽然暂且毫无头绪，不过，也许我能取回曾经的模样。”

    “那还真是有点意思。”

    猎豹的确单纯、直接、性格坦诚，拥有赤子之心，是个颇具情绪感染力的年轻人。但他能够影响到歌梁，这怎么说也超出重虹意料之外。

    基于对歌梁和Anymus的了解，她很快就猜到关节所在。

    “你用猎豹的故事模式了？”

    “是的，我要确定队伍中没有任何隐患。”

    这让事情变得合理起来，重虹也不再追问。她不会未经允许就探听他人过往，更何况歌梁判断可信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为什么她知道猎豹被添加进了信任名单——

    猎豹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次训练中的谈话不禁让重虹觉得密友前路坎坷，却又未必看不到希望，至少歌梁从未忘记，甚至可称珍而重之。他对寻找自我也表现出了熹微而罕贵的渴望，坦白来说，这比她原本以为的状况要好上很多。

    歌梁从第二天上班开始便劝诫老人们不要使用三无保健品，国药准字查无此号便是最有力的证据，老年人有时会在某些方面异常顽固，但这份顽固又能被轻易打破，比如说谁都不希望自己上当受骗。

    然而还有些老人，正如歌梁所言，他们已经做好了觉悟。

    “哎呀，原来这是三无产品啊，幸亏歌梁你机灵，不然我这不是害了老兄弟们。”

    已经如干尸般骇人的老人脸上露出微笑，或许他有着和蔼的本意，可那笑容看上去却颇为狰狞，甚至让重虹感到些许不适。

    如果说歌梁像是灵魂早于身体逝去的还魂尸，那么赵先生就是凭借灵魂强行驱动死骸的不化骨。

    “正是如此，赵先生，我建议您也停用。”

    赵先生明明形同骨架，却还是能够如常活动。他笑着摆摆手，并未接受歌梁的提议。

    “我就不啦，现在也是靠药才能下地的，只要一停药就什么也干不了了吧？”

    他抬起手，凝视着自己的小臂，无奈摇头。

    “可惜，就算用药也没法撑多久。不过没关系，咱们现在不都提倡火葬吗？不管多丑，回头烧成灰就都是干干净净洁洁白白的了。歌梁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从来不担心你们这些年轻人，时代变了，我们这群老古董不该对你们指手画脚，但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群老兄弟，让我再来看他们两眼吧，我不信什么阴曹地府，这就是最后的最后了。我保证不给酒店添麻烦，好吗？”

    在那深陷的眼窝中，老人仍旧清澈的双眼里充满恳求，这让歌梁沉默片刻，随后登记放行。

    “您是我们的贵宾，酒店自然没有驱赶客人的道理。欢迎来到石居连锁酒店，用我扶您上楼吗？”

    “不用不用，谢谢啦，歌梁。”

    老人前进两步，随后恍然大悟地转过身来，看向青年。

    “对了，差点忘了。歌梁啊，如果你们要举报打假的话我肯定不反对，不过能不能拖你给这厂家带个话啊？”

    “您请讲。”

    “也没啥，就是替我谢谢他们。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这玩意，我就只能躺床上等他们来看我，那多不开心啊是吧。”

    青年认真颔首：

    “我会记住的。”

    老人又露出干涸且惊悚的笑容，背着手离开二人视野。

    亲眼目睹行将就木之人总是会带来心理上的冲击，重虹觉得自己感触颇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突然明白了为何歌梁不会强硬制止某些老人继续用药，甚至对那素昧谋面的拒亡症生出些好感来——因这药品为某些人在生命的最后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生老病死，常有之事，别太沉溺于其中。”

    “我明白。”

    歌梁的态度过分冷淡，甚至那能否称之为“安慰”都很值得商榷，但重虹明白歌梁就是这种人。

    当天下午三点，张援朝把他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有结果了，你们看看，离咱们这还真不算太远。”

    张援朝正在操纵市区地图进行放大，重虹有些惊讶于学会的工作效率，不过歌梁倒是让她不要神化学会。

    “只是因为数据详尽罢了，搜索类任务都会先交给程序分析。还有一点就是茂达与周遭城市都属于养老城市，人流量小，固然监控覆盖率低，但取证也简单。大城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