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深入提及那所谓的“协议”，转而露出好奇的目光。

    “我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一下，就我所知学会里的战斗人员原本也都是普通人，比起戍守边疆的战士们无论是意志力还是纪律性都要差了许多，而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拒亡者能彻底无视现代武器的伤害，如果只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话，为什么不交给专业人士，而是要由非战斗组织的学会来包办呢？”

    歌梁知道这是重虹在转移话题，那就到这吧。

    仁至义尽，话止于此。

    “很好，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你没有被自己的力量冲昏头脑，依旧能冷静思考。有很多人成了拒亡者之后心里就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使命感，觉得自己有能力更有职责去制止其他拒亡者的有害行为，这完全是膨胀自大的表现。拒亡者也是人，甚至未必比普通人强到哪里去，心脏被挖出来会死，脑袋被切下来会死，中枪当然也会死，莫名自信反而会害了他们。”

    “但不让专业人士出马的原因有三，一是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超能力’仍旧是作品中的幻想，网络上的流言蜚语，我们要尽可能少的透露情报，避免掀起自杀浪潮，旅鼠都不会这样做。二是拒亡者的能力千奇百怪，普通人应对起来还是棘手了些，训练出一个优秀的学会成员就能抵御许多敌人，但许多士兵说不定才能填掉一只俱乐部走狗，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三则是……”

    歌梁停顿片刻，认真说道：“三则是对于常人而言我们终究是异类，异类的事情就交给异类自己解决。拒亡者将自己当成是人，但人们可未必这么想。”

    “人类能像电鳗一样放电吗？人类能以血铸造出匕首吗？人类能以马赫移动吗？不，人类不能。绝大多数人类不能就是人类不能，人是你我，但只有整体才是人类。”

    “所以拒亡者被知情人提防，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们不愿看到本身就有着‘力量’的拒亡者和更加强大直观的军事力量扯上关系，他们害怕自己认知中的世界被彻底颠覆。自此定下规则：拒亡者的事情，交给拒亡者来处理。这就是学会劳心费力去把原本是平民的拒亡者训练成专业人士的原因，虽然在我看来……其实也并不劳心费力。”

    “我明白了。”重虹觉得有些别扭，她没有对此感到失望或是不满，得知自己也是被排斥的一员让她心情微妙，但由于她的家人与密友在她获得能力后态度没有丝毫改变，所以她无法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

    年轻人总喜欢拿世界来增强语气，诸如“好想爱这个世界啊”，“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这个世界又大又可怕”等等。但事实上，很少有人能被整个世界关注或对待，而能做到这点的人却并不需要张口闭口世界云云。

    绝大多数人一生所能接触到的外界只是“环境”，这个环境包含了人文环境与自然环境，“世界与我为敌”不过是周遭环境不够友好，“世界不够温柔”不过是周遭环境冷落了自己，“世界又大又可怕”有可能是受到家暴，建议报警。

    只有在孩子的认知中，“外界”才会是“世界”，任何一个心智成熟的人都不该把自己那渺小的所知当成全世界。

    可这些话只要加上一种前缀就能变得合情合理：“我的”、“我所知的”、“我所见的”。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接触到的环境就是“独属于某人”的小小世界，自己的世界。

    而重虹的世界在她成为拒亡者后并未产生变化，她很幸运，不曾历经磨难。有些人或许觉得这样不利于成长，但在歌梁看来，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周遭的环境又有余裕让她保持自我不曾改变，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幸运的好奇宝宝重虹小姐又提出了问题：“歌梁先生你为什么说训练并不劳心费力？我自幼习武，深知持之以恒的锻炼有多艰苦，难道学会有什么捷径妙招？”

    “你猜对了，不过只有经验与技巧可走捷径。”

    她没想到歌梁竟然真的会点头赞同。

    “学会有种休眠装置，可以让我们在睡梦中扮演不同的人经历他们的人生，这样可以省去许多训练时间。每个人体会的记忆都不尽相同，我获得的是学会高层‘陆博岩’青年时期的记忆，有所删减，只保留受训与战斗的部分。时间地点都很奇怪，那里看上去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翡冷翠，他穿着一身自己最喜欢的白袍去暗杀敌对的宗教私兵……简直像某种个人英雄主义的电影。”

    “他对此非常得意，似乎这东西就是由他和他妻子共同改进的，原本的经验灌输有着某种血缘上的限制，并不像现在这样人人都能用。”

    “我能有幸体会一下吗？”

    重虹对此饶有兴味。

    “很遗憾，我们这里并没有‘Anymus4.0’实机储存，毕竟过于偏远，不满足训练的基本条件。”

    “这样啊。那我能和歌梁先生你过过招吗？”

    “我的战斗方式和拒亡症结合紧密，而且并不擅长切磋。就算特性被屏蔽，利刃依旧是利刃。”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