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援朝正窝在自己的老板椅里面看《罗马假日》，然而粗暴无礼的砸门声总能隔着降噪耳机刺入耳朵，让他连剧中人物的台词都难以听清。无奈之下男人只得暂停电影，摘下耳机，拔高声音回应对方的同时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察。

    “来了来了，谁啊这是，催命啊，小心我扣你工——”

    “咣！！”

    然而来客显然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情去等待张援朝亲自为他开门，歌梁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迈步而入，他的表情并不狰狞，甚至可称平静，但张援朝却从这平静中察觉到了别样的杀意。中年人当即寒毛直竖，原本准备走出办公桌的腿立马收了回来，佯装平静道：

    “哟，这不是歌、歌梁吗？怎么了，俱乐部来袭了吗？你可是我们这唯一一员大将，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一肘把门关上，这记肘击在坚硬的胡桃木大门上留下了相当显眼的凹坑，让张援朝不由得一缩脖子。

    他有种这一肘仿佛砸在了他脑门上的错觉，而那个坑马上就要原封不动的复刻过来啦。

    “别叫我哥哥，您辈分大，我受不起。”

    歌梁的步伐沉稳而优雅，他踩踏在办公室并不厚重的地毯上，却没有发出半点窸窣声响。张援朝知道陆博岩麾下的刺客都是这样，哪怕抛去拒亡症仅凭自身技艺都能保证切实击杀目标，除去造型过于显眼外没有任何缺点。

    只不过刺杀过程究竟能否如步伐那般悄无声息，那就要结合当时情况来看待了。

    “今天我上班时，所有人都在用充满关爱和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那是你人缘好啊！大家都喜欢你对不对！歌梁加油，再接再厉！叔想起来自己有点急事，这个月的咸菜还没送到京都去呢，我家孩子没这个吃不下饭——”

    “我和前台小刘聊天时，她跟我讲我国对于同性性侵的相关法规其实非常完善……她好像是在暗示我什么众所周知的事情，请问叔你有什么头绪吗？”

    张援朝慌乱中寻找的蹩脚借口没能动摇歌梁分毫，自然也不能为他自己挣得生路。歌梁依旧在一步步逼近办公桌，缓慢，却不可阻挡。直到此时张援朝才注意到歌梁手中竟然有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物体，这不是放血之刃，那些匕首有着哑光刀刃。

    “您在看这个？”

    歌梁举起手中的巨大铁勺，这厨房师父心爱的瑰宝足足有一臂长，由不锈钢制成，勺头像是婴儿的脑袋那么大，被主人精心保养，表面连道划痕都看不到，光亮得能当镜子使。

    虽然是哈哈镜，张援朝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扭曲面容。

    中年人确信这玩意砸在人脑袋上的效果绝对不比钢筋要差到哪去。

    “我在向高师傅借这个的时候，高师傅一面拍我的肩膀一面对我说‘床都塌了，唉，经理你遭罪了’……你遭罪了！”

    歌梁的眼角抽搐起来，他似乎在某一瞬间露出了极度狰狞的表情，如同地狱中择人而噬的恶鬼。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足够将张援朝吓出满身冷汗——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杀戮时，他从没见到年轻人这样的表情，歌梁一直都是平淡而又冷漠的，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时，世上就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在乎了。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歌梁似乎还没到完全不在乎名誉的地步。

    张援朝汗毛耸立——是真的在耸立，歌梁身上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往外蹦电火花，强大的静电正顺着地毯传到他身上——他张开双手连连求饶，恨不得穿越回两天前一巴掌打死当时满嘴跑火车的自己，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没有操纵时间的本事。

    “歌梁，歌梁！你听我说，叔不是有意的，咱俩合作那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叔？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我要是单说你被打了，他们肯定群情激奋，指不定还要抄家伙进房间帮你呢，这一进房间不就全都露馅了吗！还那么危险！但你看，我要是这么说，大家顾及你的脸面肯定就乖乖散去了对不对？这也是为大局着想啊！你也不想看到咱俩被同事们扭送公安局法办这么尴尬的事情出现是吧？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你相信我，我也不想的啊！”

    歌梁在办公桌前站定，他眉头微颦，若有所思，看上去像是被说动了。

    张援朝喜出望外，他好像又被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救了一次。

    是的，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看似合理靠谱的理由，张援朝当初只是恶趣味上涌，想要逗逗这什么都不在乎的年轻人而已，不料精准触及歌梁的逆鳞，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说的……似乎不无道理，我能够理解。”

    歌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张援朝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就知道，歌梁向来讲道理，只要自己能给出解释——

    “但不能接受！！”

    年轻人猛地抡起炒勺砸向张援朝的脑袋，中年人当即连滚带爬地躲过这一击，不锈钢制炒勺直接砸翻了张援朝的40寸液晶